2018年1月20日 星期六

《春光乍洩》——這些衝突,真的要從頭來過?




  久聞此片大名,今日才好好看完整部片。以前注意到片子,便是當年轟動一時的床戰,裡頭到底演了什麼,好像有看過部分片段,沒看懂。今日看片,發現黎耀輝與何寶榮相處的一些片段可以討論。

  在片中,兩人相愛卻又互相傷害。明明自己非常在意對方,但嘴巴卻硬著,一點也不退讓。黎耀輝是個踏實認份,卻又很照顧另一半的人,工作再忙也會記得打電話回去問另一半要吃什麼;而何寶榮卻像個小孩較為灑脫,不喜歡搭三十個小時的公車,當另一半感冒了還把他挖起來為自己做飯。

  心理學家蘇珊.坎培爾(Susan Campbell)提出關係發展會經歷五個階段,分別是浪漫期、權力爭奪期、穩定期、承諾期和共同創造期。回過頭來看黎、何兩人的關係,不過是從浪漫期到權力爭奪期的巡迴。何寶榮問:「不如我們從頭來過?」,再度把分開的兩人帶回權力爭奪期。

  兩人相識,很快地進入浪漫期,在對方身上投射出完美的形象、幻想著兩人的未來。黎何兩人在關係的旅程中,想一起去看瀑布,那是他們的夢想。然而車子開呀開的,兩人經歷了多次爭吵,繼而分手。在阿根廷相逢的兩人,卻是嘴不對心。想念著黎的何,在對方盛怒下,才開口說真心話:「我只想要你好好陪我」。但黎在盛怒之下,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宣洩自己的憤怒。在那一刻,我想他在乎的應該是自己的感受、在意的是自己的自尊——「你把我找來,卻又不說清楚要幹嘛。之前說分手,今日對我動手動腳的,你是活膩了吧!」

  因為何受傷,兩人才真正複合,回到了權力爭奪期。黎認為這是最快樂的時光,從那裡開始黑白轉成彩色。他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傷者,順著何的要求——消毒床墊、深夜買煙、抱病做飯、努力學舞等。我覺得黎做了這麼多的事,是把何當成失能的小孩,怕他跑掉。他發揮了自己照顧人的角色,其實是在控制著何。何確實身上有傷,很多事情做不了,但他享受著傷者的光環,被黎照顧得好好地。何也不會一直處於被照顧者的角色,他是想到處飛的鳥兒,屬於天空的,怎麼可能一直呆在鳥籠呢?於是他半夜跑去閒逛、買煙,有意無意地脫離控制。

  控制是權力爭奪期的關鍵字,許多人在製造一個框框,把自己與對方(伴侶、好友、家人等)塞進去,強迫自己與對方扮演想像中的角色,做對了才被認可。但我們是人不是物,我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,也有自己喜歡或不喜歡的特性。當別人投射期望到我們身上時,我們如果無法完成,自然會逃避。如果對方追上來了,也許就開始宣戰。同理,我們希望某個人扮演好朋友/伴侶/家人的角色時,其實是在控制對方,希望對方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,但別人也會逃避或者抗拒。我們有著期望,常常透過各種手段去控制想要的結果。而對方做不到的時候,我們卻接受不了失落的感受,於是衝突不斷地發生。為了避免更大的衝突,有些人會冷漠以對,也有些人會分離。

  黎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何,於是用藏起護照的手段試圖控制對方。何今天能夠自己跑去買煙,明天他可能會走更遠,也許有那麼一天,他就不見了。黎是擔憂的,他害怕再度失去何。他藏起護照,因為他知道人在異鄉,沒有護照就難以行動。但這樣的手段已經超出何所能夠忍受的,於是憤而離家。從此以後,兩人不再相見。即便何再度回去,黎也不在家了。兩人分別看著瀑布,一個是真實的,一個是燈罩上的,兩人都流下淚來。

  在桃緣居所的電影同好會活動,我們觀賞了這部20年前的片子。對照曾經閱讀的書籍,志工夥伴的分享導讀,我在黎耀輝身上看到自己,也知道為什麼何寶榮要從我的鳥籠裡飛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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